受邀进营
荷兰作为欧盟创始五国之一,近几年也增大了收容难民的力度,全国大大小小的难民营共有70多个。难民营的创建对荷兰的社会产生了方方面面的影响,社会舆论也是褒贬不一。
新闻时有报导说难民营出小偷,出强盗,甚至混入恐怖分子……让很多人对难民营唯恐避之而不及。包括欧美媒体在内,报导欧洲难民营的大多数内容都是从外部的角度分析评说。而我一直想亲自去难民营内部看看里面真实的样子。
荷兰的难民营建在荷兰与边境地区城市赫伦市郊。这里严令禁止一切非难民身份的人进入。
搁好几年前,荷兰的难民营管理倒不是那么严格。但近些年随着难民的不断涌入和中东恐怖势力的渗透,西欧各国都加强了难民营的管理。
不过这一次,机缘巧合。通过工作关系,我之前认识两位来自东南亚的难民朋友,跟我关系不错。其中一人要在他生日那天邀请几个朋友吃饭聚会,我便跟他们一起进入了难民营。
那个寒冷的晚上,我跟这两位朋友来到了他们所在的营地,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难民营。
冷夜故事
进了难民营以后,我观察了一下,和我预想的面貌差不多。
荷兰的难民营不是平常人想象的那样到处帐篷,乌烟瘴气,每个人都带着警惕的目光虚着眼瞟人或用充满仇恨的眼神将你杀死。更没有谁怀揣着刺刀,胳膊夹着卡拉什尼科夫。
这个难民营和荷兰其他地方的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干净整洁的二、三层简易建筑。虽然是夜间,但是照明良好、视物清晰。来往的人还都很兴奋,一个个窗子里灯火通明,大家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跟随两个朋友进入了其中一个人的单元。这个单元里有两间10平米左右的卧室,每间里面有两张床,公共区域是一个客厅,一间浴室。24小时供暖加热水,厨房里的炉子是电磁炉,配备冰箱、洗衣机等必要生活设施。
我们仨在客厅吃生日晚餐,喝了几杯伏特加,随便侃着。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位西亚相貌的男子。此人肩宽体壮,是身材杠杠的硬汉。脱掉外套,他里面就穿了一个篮球背心。见有生人来,礼貌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原来他刚从外边的健身房回来。哥们儿名叫安道夫,叙利亚人,基督教徒,健身教练,为躲避ISIS的血腥清洗逃亡到了欧洲,落脚此地。他在荷兰并不闲着,参加了很多健美比赛,还拿了一个荷兰的省际冠军。
片刻间又进来一位朋友,中东相貌,也是年轻人。此人名为萨义德,是位普通的逊尼派穆斯林,躲避战乱来到欧洲。这哥们儿无论和同营的基督徒还是东南亚、东北亚人都和谐相处,正常交流。
几个人没聊什么政治形势、国际大事之类的,就是聊聊平常的生活。大体上,这里的人对难民营基本满意,都在等着身份审批和工作等。有的人会出去打打零工,非但温饱有保障,还有结余。
据了解,除了我们这个单元,营房里大大小小的房间也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相处模式和状态。无论从建筑、设施,还是人与人相处的氛围,这里与其说是难民营,倒不如说更像是宿舍。
这里和大学宿舍最大的区别是,难民营男子和女子分别呆在不同的楼里,而荷兰的大学宿舍男同学和女同学是混在同一个建筑里,甚至同一个大单元里的,只是房间不同。
又喝了点酒,夜深了以后,一位东南亚朋友回自己的宿舍去了。我跟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两位朋友告别以后就跟另一位东南亚朋友去他自己的房间了,我要在这房间里睡觉。
十金不昧
来到他的房间便遇到了另一位朋友,来自阿富汗的哈扎拉人阿杜。哈扎拉人是阿富汗人里长得像中国人的一个民族。我问他,你是哪国的?
他笑着说中国的,后来才说是阿富汗的,逊尼派穆斯林。哥们儿也是躲避战乱来到了欧洲。人挺乐观的,不过讲到那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差点儿没死半道儿上才来成荷兰的人生经历时,笑容明显收敛,神色转为凝重。
糟心的事儿我就不跟他聊了,说了两句我就去洗澡了。浴室果然是喷头很舒服,热水很充足。澡洗得很舒服,然后回房间了。
我说我睡地板就可以了,朋友说,既然你来了,就是客人,咋可能让你睡地板?我也没推脱过,就睡床上了。刚躺下,外边有人敲门。我一看,是萨义德哥们儿。他说,兄弟,你是不是洗澡时掉了2欧元钢镚儿啊?
我一摸口袋,可不是吗,就是我丢的钱!他说,我发现了,还给你,下次小心点儿。我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一觉起来已经天亮了,我跟大家道别以后就早早离开了难民营。
这次探访难民营时间不长,但至少也睡了一觉,了解了一些基础信息和基本面貌。建筑和设施跟我预想的基本一样——算是四星级酒店待遇。而里面的人员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没有愁眉苦脸的倾诉,也没有苦大仇深的憎恨,说白了,大都是一些和苦难,甚至死神抗争过,想过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西欧各国的情况
去年年初,新西兰的事情发生后很多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为这个担忧,为那个担忧,为自己担忧,临睡前还要为文明担忧。
担忧对吗?对。
文明有问题吗?有。
但是,我在荷兰呆了十多年,也多次前往德国、法国、比利时、意大利、西班牙等西南欧国家。至少我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一些人提到的,所谓的宗教执法队,没见过谁满大街、满公园的打着宗教的旗号不让人喝酒或是不让妹子穿短裙。
相反,有次中东各国朋友的开斋节派对上组织者还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没有酒精供应,你凑合喝点芬达或可乐吧”。
而且在国外,主动劝你信教的、发传单的,多是些基督教里的小教派。我从没遇见过伊斯兰教的信众或是阿訇在各种场所劝我信教。顶多就是聚会时有穆斯林朋友聊聊你有没有宗教信仰,愿不愿意接触宗教之类的,点到为止。
即便是伊斯兰律法严格的国家,有些也是可以跟外教通婚的。巴基斯坦学者告诉我,如果你是基督教的、天主教的,那你也是可以和伊斯兰民众结婚的。婚后最好皈依伊斯兰,但不是强制。不过无神论者坚决不行。
我还认识一个阿訇朋友,极虔诚,不喝酒,不去夜店,留大胡子,穿传统服装,每天五次祈祷。他就是:你信啥、干啥是你的事情,我不影响你,但我就是自己虔诚。2019的春节,这个朋友还在微信上给我发了那个通用的小猪推车的视频祝福中国新年。此人是阿富汗普什图人。其实这样的人也是伊斯兰教民众里不少一部分,只是百分比没法算。
再具体到日常生活,荷兰虽然超市里有穆斯林食品区,但只占很小一部分。而且,在穆斯林民众聚居区,超市里面都是穆斯林员工,他们对猪肉制品,如火腿、香肠之类的也是正常理货、摆放、运送。这一情况也并没有引发过什么怨言或争执。
另一方面讲,荷兰、比利时、德国等国的警方并非网上有些人描述的对极端分子那么软弱。恐怖分子都处在各国反恐部门的严密监视之下。2015年1月,比利时警方便先发制恐,入室直接击毙了2名正在策划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2017年12月,荷兰警方在鹿特丹入户逮捕了涉嫌参与恐怖活动的可疑分子。
从夜宿难民营,到多年的生活点滴,在这里我只是给读者介绍一些我所了解的情况,而不是做对错黑白的判断。就观点交流来说,我从来都反对以极端挑战极端,或是以谎言对抗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