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平
2010年11月23日凌晨7时左右,我突然接到了母亲急促的电话:“平儿,你父亲可能不行了,赶快来”,我和妻子没吭一声急忙穿好后急奔上楼叫开了黄兴邦老师的大门……
我们一边急走,兴邦老师马上就给作协领导打电话。来到父亲床前,我用手伸进他胸口,没有了心跳,我又摸他的鼻,也没有了一丝呼吸……
母亲拉着父亲的手,不断地喊着:山兄你醒醒,山,你不能走……。
我含着泪打响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
医生很快来了,经过反复检查,医生说:“老先生走的时间大约是在5小时左右。”母亲不信,她流着泪反复大声说:“快到急救中心抢救。”
8时左右,重庆市作协王明凯书记,女诗人肖敏赶到了父亲的床前……
一位对家人关爱无比,一位把诗歌真正溶入了生命的父亲,他悄悄地离去了,他走得是那样的从容安祥,他走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上午10时左右,父亲的遗体就安放在离家二公里处的菜园坝安乐堂。同时,重庆的部分诗人们也急忙赶到了还没布置好的灵堂。他们是:万龙生、范明、徐国志、王华东、傅天琳、何培贵、回光时、肖诗金,蒋维、再耕、黄兴邦等。
经过诗人们反复商议,并邀请著名书法家万宪同志书写的挽联:
诗魂永在: 听雨楼头人竟去, 银河系里星长明。
悬挂在灵堂的正前上方。诗人们又一致认为,应该在重庆日报发一则讣告,并且以重庆作协和重庆新诗学会的名义,诗评家万龙生(原重庆日报文艺部主任)主动承担了这一重任。
诗人们接着奔走相告,用最快的通讯手段把父亲去世的消息传递出去。
24日上午,重庆市委宣传部长何事忠送来了花圈,副部长周勇来到了灵堂。
贺敬之、雷抒雁、野曼、丁国成、李发模、唐大同、高缨、刘若琴、刘章、王尔碑、木斧等国内著名诗人发来了唁电,送来了花圈。
24日下午,父亲家乡四川南充市的诗人曹雷、肖红涛一行4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灵堂。丰都诗人张红霞、孙江月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灵堂。
从1939年,父亲发表第一首诗《塔》至今,他已度过71个春秋诗旅生涯了,写诗、编诗、组织诗歌朗诵、组稿,风雨沧桑、无怨无悔,他生命的全部就是诗。
我父亲的家是全中国真正的“诗人之家”,他家里每一张桌子、椅子、茶几,乃至地上都堆放着诗刊、诗集、诗报、稿件、信件,尽管杂乱,但散发着诗的芬芳。
无论你来自边远山区的农村,无论你来自大山深处的厂矿,无论你是青年、中年、老年,无论你是初学写诗、业余写诗、专业诗人,只要你热爱诗,你就可以和他畅谈,和他举杯,在他的小客房住下。
发表在1994年12月6日的《重庆日报》有一篇重庆农民诗人许峰写的《相识杨山诗人的日子》,许峰在文章中写道:1973年7月的一天他正在收割小麦,大队书记带来了一位中年人找他,这位中年人就是父亲杨山。从此,许峰就成了父亲“听雨楼”的常客。为了改诗,许峰经常住“听雨楼”旁的小客房。
七十年代初的一天,著名青年诗人顾成带着女友谢烨来到听雨楼中,父亲叫母亲收拾好小客房让他俩住下,由于没结婚,父亲叫顾成不要不好意思,父亲笑着说,如果已经住在一起了,就住在一起,我不会给你老头顾工讲。
吃饭时,父亲对顾成说:“你有些诗写得不错,有些诗我读不懂,不管怎样,要是我写诗几十年都读不懂,那一般人怎么读呀”, “这一点,你老头子顾工和我是一样的。”
著名诗人孙静轩,当年因一首诗歌《一个幽灵在中国大地游荡》,受到了当时的上级领导批评,他也做了检讨,由于心情不好,孙叔叔精神萎糜、颓废,当父亲听成都的诗友告之后,就拔打电话叫孙叔叔到重庆来散心,孙叔叔来到“听雨楼”后,父亲一见大惊,只见孙叔叔留着好长的头发,象当时美国的西皮士歌手,孙叔叔情绪不好,唉声叹气,父亲每天酒肉款待,好言相劝。不久,父亲亲自叫来理发匠在家中强行把孙叔叔的头发剪短了,院内的红军诗人吕亮也加入开导孙叔叔的队伍之中。终于,孙叔叔精神慢慢转好,回到成都后,孙叔叔又拿起了笔,写出了许多优秀诗歌。
父亲的“诗人之家”款待过的诗人,数不胜数,几乎每天都有诗人登门。
从《银河系》1989年3月创刊以来,资金紧缺,父亲就动员他的一切社会关系,八方求助。
《银河系》邮资无着落,他迈着艰难的步履,一次又一次步行到上清寺邮政局,叩响局长的办公室大门。
《银河系》创刊以来获得了艾青、臧克家、野曼、贺敬之、柯岩、邹获帆、韦丘、骆文、牛汉、绿原、唐大同、木斧、王尔碑、王火、张炯、曾卓、白渔等海内外诗人作家大力支持,而和这些名家的友谊都是父亲一封封书信、一个个电话、一篇篇诗文联系起来的,这些大诗人作家均不要稿费,以上《银河系》为荣。
新诗学会和《银河系》成立以来,举办了各种学术研讨会,如:纪念“延讲”研讨会、抗战文学研讨会、纪念茅盾研讨会、方敬诗歌研讨会、雁翼创作研讨 会、再耕创作研讨会、柯愈勋创作研讨会、徐国志创作研讨会、与台湾诗人访问团诗歌座谈会、与日本女诗人城•干枝创作交流会、与新西兰华文诗人游子创作交流会,组织诗人到重钢采访并举行座谈会、组织诗人到江北悦来乡、鸳鸯乡采风并与乡村小学教师座谈、重庆老诗人座谈会、组织诗人、作家、评论家在市图书馆举办学术讲座20多次。组织举办了各种诗歌朗诵会,如:
纪念毛泽东诞辰诗歌朗诵会 纪念建党诗歌朗诵会 纪念周恩来诞辰诗歌朗诵会 纪念邓小平百年诞辰《山城的怀念》诗歌朗诵会 纪念郭沫若诗歌朗诵会 纪念建国40周年、50周年诗歌朗诵会 纪念长征诗歌朗诵会 纪念屈原诗歌朗诵会 五月诗会 纪念李白1300年诞辰研讨会、朗诵会 与武警部队举行诗歌朗诵会 春之声朗诵会 组织诗人朗诵团赴重庆师院举行朗诵会 组织诗人赴重庆大学举行朗诵会 组织诗人赴巴蜀中学与学生座谈诗歌创作并签名售书 组织诗人在解放碑新华书店售书 组织诗人参加市文化宫签名售书
从联系朗诵艺术家到联系场地、联系新闻媒体报道,父亲都是亲手实干,演员们经常在父亲的小客厅彩排,重庆的朗诵艺术家们大都是父亲的好友,他们在父亲的感召下参加无数次的朗诵会,他们不计报酬,热情主动,也使父亲组织的诗歌朗诵活动蓬勃开展。
在父亲的追掉会上,我看到了重庆朗诵艺术家们含泪的眼和送来的花圈,我同时也看到了《重庆日报》、《重庆晨报》、《重庆电视台》文艺记者们走近父亲遗体前沉重的步履;当他们握着我手的时候,几乎都异口同声地对我讲:“山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与老师。”
父亲自从办了《银河系》,他的电话费是翻了一倍又一倍。
新诗学会和《银河系》的诗友们都知道:母亲是这个组织的编务、校对、财会、伙食团长兼勤杂工。相濡以沫、无怨无悔,我母亲以她最大的爱支撑了父亲70年的诗歌生涯。
父亲的穿着永远是那样地老旧,父亲的房间从未装修过,它显得那样的陈旧,父亲所有的家具一直是五十年代的,它显得那样的破旧,但父亲的诗心永远是那样的火热,那样的忘我,那样的无私,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挚着。
身患重病的作家周火岛23日晚8时左右来到了灵堂,他一个人走到父亲的遗体前沉痛注目后流着泪,呜咽地对我讲:“山老他前几天还在关心‘何其芳诗歌奖’的事……”
诗人李元胜24日晚10点左右赶到了灵堂,他沉重地坐了许久后对我讲:“山伯,是老一辈诗人的旗帜。”
今年8月中旬后,父亲就显得力不从心了,眼睛看不清报刊了,全家轮流给他读报、读信、读诗,我每天给他讲网上的文学动态信息。
当兴邦老师告诉他,《银河系》准备搞一个“何其芳诗歌奖”时,父亲激动万分,他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电话为诗歌忙了起来。
从父亲今年8月从新诗学会、《银河系》退下来,他的双眼看不清一个字了,他的手也写不清一个字了,他有脚步也只能在他的“听雨楼”迟缓的移动了,但是他大脑每天还是装着诗,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天,11月22日,他还是让家人给他读报、读诗。
如今,市场经济不断挤压着诗歌,不少诗人已不再写诗,而我的父亲从他15岁发表第一首诗到他去世的71年,他从未离开过诗歌一天,他在《致方敬》一诗中,称自己为“不撤退者”。他在《我守卫着这清清的湖》一诗中,坚定而庄严地宣告:“我像岩石一样站在这儿/再也不能退却。”
用生命捍卫诗,决不撤退。
文坛中不少人忙于开个人研讨会、出文集,可父亲从未想过这些,他看得很淡,多次拒绝开他个人的研讨会,但他却亲自主诗了别人包括他不少学生辈的研讨会。他还自己定了纪律,凡是评他的文章,一律不上《银河系》。
是的,他们是中国诗坛著名的老黄牛,默默耕耘到生命的尽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老黄牛,中国诗歌的大旗才在市场经济中迎风飘扬。
我终于明白了,诗是怎样溶入诗人的生命;诗,为什么崇高,人民为什么爱戴;
我终于明白了:杨山为什么山青,银河为什么星灿。
注:“杨山山青,银河星灿”是著名诗人贺敬之、柯岩于2002年春节给父亲的贺诗。
(本文为老诗人杨山之爱子杨亚平, 在2010年11月25日为杨山老举行的追悼会上的一篇悼念他父亲的文稿)
诗人杨山简介:
主要获奖作品:剧本《姊妹同行》获重庆市首届文学奖,组诗《蔷薇集》获第一届四川文学奖,诗集《黎明期的抒情》获第二届四川文学奖,诗集《寻梦者的歌》获建国40周年重庆文学奖,《杨山诗选》获重庆直辖市首届文学奖。
四十年代步入诗坛的老诗人杨山, 同时也写散文。几十年来, 先后在《大公报》、《新民报》、《申报》、《人民日报》、《羊城晚报》、《厦门日报》、《重庆日报》、《重庆晚报》、《成都晚报》、《四川文学》、《散文》、《晚霞》、《九洲诗文》等几十家报刊发表散文。他的散文和他的诗一样, 真切地展现了他的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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